痕迹【晓菲】-飞碟

傲慢与偏见得到了宽恕，默契与懂得却只剩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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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晓穿着戏服，躲在暗牢一角抽烟，剧组的工作人员在他面前忙忙碌碌，红色的烟一闪一灭，不多会儿就燃尽了，他又点了一支，看了一眼身边有些倦怠的管云鹏，又看了看不远处那个支棱着脖子的白色身影，无言地发呆。

烟瘾太大。

妻子总是抱怨这件事，不拍戏的时候，他总要被赶到外面去抽，尤其有孩子在场的时候，但这种抱怨也有一个月没听到了，春节探班之后她就回上海了，留下陈晓一个人活在顾千帆的世界。

也不是没想过戒烟，妻子怀孕的的时候他也努力过，两天没抽，到了第三天，一口气抽了一整盒，妻子看到车载垃圾桶里攥皱了的空烟盒只剩无奈，“随你吧，但我不要吸二手烟。”

顾千帆会不会也有什么瘾？

陈晓靠坐在皇城司的罗汉床上的时候如是想。

嗯，大约是赵盼儿。

这话在转过天的片场，他拿来问刘亦菲，刘亦菲蹙着眉搂了搂肩上的披肩，“好像是哦。”

言毕，两个人并肩往置景里走，这一场拍的是“我能让你没钱花吗”，两个人走位顺词儿，陈晓忽然停下来靠在廊下，一直跟在身后的管云鹏不小心撞上了他，惹得走在前边的刘亦菲也回身看他们，管云鹏连连道歉，陈晓摆摆手，续上他的词：“我是别人呢？”

“我说的这个别人，不是那个别人。”

陈晓忽然玩心大起：“那是哪个别人？”

刘亦菲愣了一愣，习惯性地挑眉，对着管云鹏说，“晓哥又要即兴发挥了。”

管云鹏咧嘴一笑，和陈晓做了一样的抱臂姿势，等着刘亦菲回答。

想到剧情里顾千帆对赵盼儿的有求必应，刘亦菲挥挥手上的剧本，“是ATM机的那个别人。”

两个人隔着三两步远的的距离，都笑出声来，管云鹏丈二和尚，陈晓看看他一脸莫名其妙却不得不做出的陪笑，又看看和自己完全同频的刘亦菲，隐约觉得似是有一片羽毛扫过了他的心。

再一次感觉到这一片羽毛的时候，是深夜接到电话的时候，对方只说了一句喂，再也不肯出声，他能听到对方压抑的哭泣，但他也只敢说一句喂。

南烟斋的宣传期，采访提纲被团队删删减减，去掉了一切有关私生活的问题，轮到最后一家媒体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刘亦菲按着后颈晃了晃肩膀。

“那有没有特别喜欢大家对你的哪一类或者说哪一个评价？比如说天仙啊，美啊，演技好啊，或者其他什么。”

“没有，我都可以，我其实很……”刘亦菲停下来，一双剪水秋瞳像是忽然笼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有一簇光在雾里闪过又倏然不见，“没有什么特别的，大家的评价我觉得都很好。”

记者离场的时候看到靠在窗边的刘亦菲，身影单薄，倍现落寞，单手持着手机又迟迟不见她操作什么，记者鼓起勇气喊她：“茜茜！”

“我是你的粉丝，祝你越来越好，照顾好自己哦！”

刘亦菲握着手机的手扬了一扬，不经意间把已经编辑好却犹豫未发的微信发了出去。

横店烧烤群于是出现了刘亦菲没头没脑的一句“谢谢”。

代旭第一个跳出来发了问号。

刘亦菲硬着头皮回复：“就是觉得，能遇上你们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儿。”

半晌又补上一句，“也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儿。”

没再理会群里七七八八的闲聊，合上手机和团队一起回酒店，靠在车子后座假寐，反复回想起在片场的某一次即兴发挥，原剧本只写了顾千帆受伤之后来看赵盼儿，两人在榻上互诉衷肠，顾千帆吻掉了赵盼儿面颊上的泪，实拍的时候她看到陈晓乌黑的眸子里溢满深情爱意，赵盼儿的担忧和心疼混着刘亦菲压抑不住的冲动，甚至不顾打断了对方的表演节奏，她倾身向前吻断了陈晓的台词，又在获得了导演的肯定之后向他道歉，“晓哥，不好意思呀，我觉得我当时……”

“我觉得特别好，整个节奏其实是连贯的，就更顺更生活化一点。”陈晓眨巴着眼睛，全然不见顾千帆的深情款款，取而代之的是严谨和认真，刘亦菲深深看进那双眼睛，试图寻找哪怕一丝的局促，只要有一点不对劲，她就敢登堂入室让他和自己都无路可逃，可是没有，她的解释堵在胸口，只好用几个深呼吸压了下去。

顾千帆的眼睛会说话，每一次对视都是一句我爱你，可陈晓的眼睛不会说话，他长长的睫毛默默垂下，把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统统拦截，这勇气被世俗裹挟，在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对她进行无情的审判。

“这么晚了还没睡？”

陈晓的问候淹没在大家迅速刷屏的信息里，刘亦菲睡前才看到，敲了几句回复又删掉，她不确定这个问候是给她的还是给所有人的，只好选择视而不见。

闭上眼，等着睡意降临，却在半梦半醒间重回桂花巷小院，盼儿噙着泪对三娘哽咽，“我好像有点儿喜欢他。”

柳岩时常觉得自己辛苦，有些东西看不穿的时候还好，看穿了反而需要疲于伪装。

导演第1次感慨选角选对了的时候，柳岩也是第1次站在monitor旁观摩来自中戏北电两大院校的男女主演技battle，她的个人结论是，北电完胜。

下了戏，她和老搭档开玩笑：“晓，我怎么觉得你这就是披上了古装的许耀啊？”

陈晓歪了歪头，不着痕迹地避开柳岩的锋芒，“嗨，我就是冲着这身衣服来的啊，多帅。”

柳岩不置可否，“人刘亦菲已经是赵盼儿了，你什么时候变身顾千帆啊？”

其实陈晓演技好是圈里公认的事情，第一次合作时柳岩就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他会做很多案头工作，会用方法和技巧去实现观众的共情，两个人无缝衔接进了梦华录剧组，对于社恐陈晓来说也算是很熟的熟人了。柳岩想，或许顾千帆并没有什么不同，对陈晓而言只不过是一个舒适区的角色，用常规的方式代入，即可交出一份平均分答卷。

敏感如柳岩也要承认后知后觉，原来所有的不对劲都草蛇灰线。

某一天刘亦菲下了戏来找她蹭饭，她带了一瓶红酒，吃吃喝喝间两个人都已有7分醉意，柳岩端着甜点走到餐桌前的时候看到刘亦菲整个人蜷在椅子上打电话，她颈椎不好，脖子挺得直直的，脊背拱起，膝盖抵在胸口，看起来怪异又难受。她听见她说了一句喂，然后就没动静了，她抽泣了两声，挂断了电话。

柳岩问她这么晚了要找谁。

“没找谁，是打过来的电话，估计打错了。”柳岩看着她撒谎，刚想拆穿她，却见她抹了抹眼角，拿起一块点心，刚吃进嘴里就又流下了眼泪。

柳岩送她回房间的时候，看到了枕边有一张她的画像的速写，落款没有姓名，只有一句“予你”，笔迹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第一次发现不对劲是拍那场宋引章第一次演奏凉州大遍，顾千帆背对几人站在一边，赵盼儿坐在另一侧，她和招娣仿佛两个电灯泡夹在中间，在导演喊action之前的两三分钟，刘亦菲盯着陈晓的背影发呆，那个眼神像是要透过顾千帆的壳去抵达一个未知的花园，飘去看了一眼，满园盛开，于是露出满意的微笑，可笑意尚未染眸就变成了哀伤，仙女蹙眉，我见犹怜。

柳岩清了清嗓子，把刘亦菲拉回赵盼儿的世界，却拉不住自己的思绪：这该算是中戏的完胜吗？

后来的某一天再看顾千帆，柳岩忽然感觉到了不同，也不知是他早就变了演法还是她刚巧发现，陈晓像是摒弃了一切的矫饰和作伪，每一次action之后都像是被顾千帆占据了整个灵魂，越演越细越演越真，导演的溢美之词也是愈发热烈，在粗剪的片子里柳岩仿佛已经看到了观众的狂欢。

所以在之后的某一次采访里，她扯着参与者的坦荡：“我当然也嗑CP啊！我嗑顾大人和盼儿的。”

却又按不下旁观者的晦暗：“这个CP之间的化学反应是可遇不可求的，并不是两个演技都超高的人他们在一起就一定会有这样的化学反应。”

你看，管他中戏北电还是我这个野路子，演戏真的很难。柳岩如是想。

代旭也时常觉得自己辛苦，这个世界怎么这么多令人费解的事情？

譬如，为什么陈晓从不对菲姐的美貌做出任何感慨，这在全剧组不分男女皆是刘亦菲颜粉的情况下更显古怪。晓哥起初的解释是几年前他对菲姐有过龃龉，不好现在当作无事发生。后来的解释变成了作为已婚男人要有基本的界限。

可谁还不是个已婚男人了？

又譬如，下了戏的刘亦菲和陈晓依然穿着戏服，走在横店的置景里，两个人隔着一拳的距离，说远吧，好像下一秒赵盼儿就要挽上顾千帆的胳膊聊聊置办嫁妆的事情，说近吧，可男女主拍完三个多月的戏连个微信都没加上的情况可当真是独此一份。

他和陈晓约着一起去健身房，问他为什么不加菲姐微信。

“不想。”

“大家都这么熟了，不加微信不觉得奇怪吗？也不方便啊！”

对方沉默良久，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我想做个好人。”

搞什么？拍无间道吗？什么好人不好人的，加了菲姐微信就做不成好人了？

“全剧组就你一个好人！”

“全剧组就我一个鬼。”

“什么鬼？”

“心怀鬼胎的鬼，鬼迷心窍的鬼，鬼鬼祟祟的鬼。”

说话就说话，咋还急眼呢？

李沐宸作为仙粉最开心莫过于和刘亦菲共享一个秘密。。

那天等戏的时候她远远看到陈晓来了片场，他穿着便服，把手里攥着的档案袋递给了刘亦菲，两个人闲聊着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等走近了才隐约听到他们是在对词儿。

陈晓说，“你在我身边，你懂我，这就是最好的事了。”

“顾千帆，” 刘亦菲好像忘词了，她一直盯着陈晓，陈晓不提词，也不着急，就这样沉默如水地等着，静静看着刘亦菲，刘亦菲微笑，他也跟着微笑，刘亦菲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自己，他也扭头看向自己，让他俩这么一瞧，李沐宸倒是不知如何是好了，正准备上前打招呼，两个人却又看回了对方。刘亦菲把档案袋抱在怀里，像是终于想起了词，又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又好像生离死别，又好像壮士断腕：“我喜欢你。”

陈晓终于不再看她，他低下头，抽出一直插兜的手，抬起来要去触碰刘亦菲的头发，但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扫视了一圈，把手插回兜里，掏了烟出来看了一眼，又塞回兜里，他的语气像是桀骜不驯的鹰终于认命，做了主人的囚徒躲进金丝笼里，“我知道。”

无可奈何却又如释重负。

李沐宸晃晃脑袋，有这段戏吗？怎么女n号是不配拿到全副剧本吗？

拍完了这一场，等着孙三娘和招娣妈妈来一起拍的时候，李沐宸瞥见刘亦菲的红色小椅子上放着几张A4纸，压在档案袋上面，纸上是影视城周边几家针灸推拿馆的地址和电话，还有老中医的简介。

李沐宸心想，真逗，这不是发微信就能解决的事儿么，还从酒店大老远跑过来送，晓哥菲姐全组老年人实锤了。

一转身就看到刘亦菲往背人的地方走，她追上去打招呼，“菲姐，晓哥走了？”

“啊？”刘亦菲明显心神不定，眼睛像是哭过，停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嗯，对，他走了，他就是来，给我送个文件。”

“你俩也太卷了，送个东西的功夫，还要顺顺词儿。”

刘亦菲看着她，没接话，搞得李沐宸有些尴尬，她挠挠头，刚想问刘亦菲要微信，就听对方笑着问她，“你，有火儿么？”

李沐宸以为自己听错了，刘亦菲夹着烟的手晃了晃，“没有就算了。”她似乎也有点尴尬，试图解释，“其实我不抽烟，拍戏学过，但是我……”

“我知道，金粉世家。”李沐宸笑的天真无邪，“金粉世家里有你抽烟的镜头！我看过！”

刘亦菲点点头，把烟丢尽垃圾桶，“你可得帮我保密，抽烟这事儿连我妈都不知道。”